鄂西民族村寨民居建筑類型及保存現(xiàn)狀

　　據(jù)文物部門的初步調(diào)查，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共存有各類文物古建筑遺跡200余處，可分為寺廟類、宗祠類、書院類、教堂類、古塔類、關寨類、民居類等14大類。其中民居類建筑又可分為很多種，按規(guī)模和特點可分為四合院式天井屋（包括抬梁式、穿斗式和井干式）和半懸空的干欄式建筑（即吊腳樓）。按建筑材料和新、舊石器時代發(fā)展則可分為洞穴居、石片居、木板居以及混合居等等。而在今天湖北恩施土家苗族自治州利川市的魚木寨、宣恩縣的彭家寨、恩施市的滾龍壩等土家族村寨里，都還較完整地保存著這樣一些極具民族特色的民居建筑類型。

　　1.古剎魚木寨。

　　位于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利川市謀道鄉(xiāng)大興管理區(qū)的魚木寨，南距大興場集鎮(zhèn)3.5公里，東南距利川市城60公里，西北距重慶市萬州港50公里，寨頂海拔1300余米。318國道繞經(jīng)寨麓。明洪武二年至清雍正十三年（公元1369-1735年）一直為土司軍事要塞，是土家族人世代集居地�，F(xiàn)寨內(nèi)有9個村民小組，居住著159戶，610人，是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少數(shù)民族自然村落。該寨懸崖三迭，關卡雄峙，形如鼓鼗，唯一石板古道從"鼓柄"進入寨內(nèi)，小道僅寬1米，地勢十分險要。魚木寨因寨內(nèi)民居建筑保存相對完好、文物豐富，2006年被國務院批準為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。

　　2.田園彭家寨。

　　坐落在武陵山余脈北麓的彭家寨，位于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宣恩縣沙道溝鎮(zhèn)西南部。全寨45戶250余人，均系土家族。寨內(nèi)現(xiàn)有26棟民居建筑房屋。主要類型為土家吊腳樓。吊腳樓舊稱"高欄"、"葛欄"，亦稱"閣欄"、"麻欄"，被認為是由巢居（依樹積木的簡居）發(fā)展而來的，由"穴居的空間概念與巢居的構造方式相結合"的中國"干欄"式建筑。是鄂西少數(shù)民族根據(jù)鄂西山多田少、坡多壩少、氣侯多雨潮濕的自然環(huán)境，在山地與坡地之間依山就勢、分臺而筑的居室。它以吊腳之高低來適應地形之變化并將樓房與平房結為一體。若按立體，有建上下兩層的，"人棲其上，牛羊犬豚畜其下"；或"樓下的為兩部，一部為舂碾室，農(nóng)具雜物亦儲其間，一部為牲畜室，一家所飼雞豚牛羊，悉處其內(nèi)".或建上中下三層，上層儲藏、中層為生活起居（其中吊腳部分做姑娘的閨房或兒媳婦的臥房）、下層則為牲畜雜物層，這種結構充分體現(xiàn)了山地農(nóng)耕所需的生活空間，是鄂西少數(shù)民族在坡陡地狹的嚴峻自然條件下所選擇的最佳民居建筑形式。

　　寨前有開闊的農(nóng)田，悠悠的索橋、傘把柱的風雨亭。在溪河的對岸，可望見彭家寨26棟木屋沿山分三個主要臺面展開，形成三合水平面，前后聳立9個以上的龕子，飛檐翹角，脊口塑飾；還有十多個正屋盡端的山面龕子，它們前有"一"字型、后有"︺"型、多數(shù)則是"L"型，既"勾心斗角"又"結為一儻".龕子下面的空間，有的鋪以石板被用作村落通道，使之密而有間；吊腳樓下形成的穿透空間，有的又作為屋前場后的自然曬臺，使之通風透光，美而集中。這種在鄂西南地區(qū)分布廣泛且極具民族特色的半懸空的干欄式（即吊腳樓）民居建筑，在鄂西州八縣市的絕大部分區(qū)鄉(xiāng)幾乎都有存在，如利川市忠路鎮(zhèn)桂花村全家壩民居建筑群、來鳳縣舊司鄉(xiāng)臘壁司村民居建筑群、咸豐縣高樂山鎮(zhèn)徐家坨村劉家院子民居建筑群、宣恩縣椒園鎮(zhèn)慶陽村涼亭街〈民居〉等等。其中宣恩的彭家寨和慶陽村涼亭街極具建筑規(guī)模和特點，被列入2006年恩施州政府命名的20個"民族民間生態(tài)文化保護區(qū)"之中。

　　3.綿延滾龍壩。

　　目前正在申報"中國歷史文化名村"的湖北恩施市崔家壩鎮(zhèn)滾龍壩村，是以土家大姓向氏家族居住為主的自然小村落，也屬恩施州"民族民間生態(tài)文化保護區(qū)"之一。因坐落在山間小平地，左有"黃龍"尖龍河，右有"青龍"洋魚溝，如滾龍?zhí)咸蠀R流入天坑，源源不斷地保佑著向氏家族的綿延子孫，由800年前的獨姓落業(yè)、四房發(fā)達，成為今天200余戶，800余人的小居聚、大雜居的民族村落而得名。村內(nèi)現(xiàn)存有明清古建筑及有保護價值的近現(xiàn)代建筑群3處13個、房屋200多間，建筑總面積超過3萬平方米，70%保存較完整。主要類型是木構、磚、石混合而建的四合院式天井屋，四周以墻體圍合"回"字型；有的兩山施以封火山墻，墻帽有裝飾浮雕及彩色紋飾，屋頂有懸山和硬山兩種形式。如茅坎山建筑群中的"四房屋基"，前三房、后三房、四側房四合天井式磚木結構建筑，保存基木完整，封火墻高聳，石柱礎、門扇、窗扇等雕花古樸繁雜精美。又如"長街檐屋"，三石門、三進、前九房、后九房、八側房、一抱廳（亭子屋）四天井、后花園、兩頭十多間圍屋組合的磚木結構建筑，為滾龍壩古建筑群中規(guī)模最大屋場之一，因成長條形，故有長街檐之稱。除右側圍屋、抱廳拆毀和前屋中門改建新房，其余保存較好。

　　居住特征的共同性與建筑上的差異性

　　土家村寨民居建筑的存在與延續(xù)，與其特定的自然環(huán)境和歷史背景及民族文化狀況分不開，都有其相對完整的共性特征，同時又具有一定的差異性與個性。

　　1."聚族而居"的宗族思想。

　　以上無論是哪種類型的民居結構，一般都在本民族群居的地方形成山寨或村落。山寨多是依山而建，村落一般貼山近壩，一姓一寨或整村一姓。如魚木寨主要是土家族譚土司盤踞之點；彭家寨自然是土家族的大姓彭家人之居，而與彭家寨同處一縣的宣恩張家寨共9戶人家全是張姓；還有恩施的滾龍壩村就一獨姓向氏世居，他們同族兄弟間往往分家不分房，才形成了諸如：三進十房、兩天井，五進十一房、二天井，七進十五房、五天井，以及六間二進、十天井的中坪大型民居建筑樓群。體現(xiàn)出一種很強的民族宗族思想以及封建社會"四世同堂"、"合家歡"的大家族觀念。但隨著民族內(nèi)部與外界聯(lián)系的加強和擴大，這些相對獨立的寨子，逐漸從封閉走向開放，成為今天多民族交錯雜居的村寨。村落布局也從"聚族而居"的院落中分離出來，而形成了單家獨院，自立門戶，同時保存著部分傳統(tǒng)的聚居院落。

　　2."人神共居"的宗教習俗。

　　土家人重禮教尊祖先，有祭祀的傳統(tǒng)習俗。在土家人的屋子里的堂屋正面墻壁上，均設有神龕。就連魚木寨的穴居巖屋里，人們也在入堂屋那凹凸不平的洞壁墻前，豎二木樁安上木板，設置個供"天地君親師位"的神位。由于土家族多從湘西、江西、西南遷至而來，各村寨又自行祭祀的神有所不同。書香世家的家神多供"天地君親師位"，有的供有"至圣先師"牌位，供奉"壇神"是向氏獨有。隨著時代的變遷，人們所尊崇信仰的神又有變異。走進現(xiàn)在村寨里建起的現(xiàn)代化建筑民居里，我們可以看見堂屋正面墻壁上仍然掛著醒目的毛主席畫像，下設神龕并有燃香的痕跡。說明村民們?nèi)耘f是把毛主席當作帶給他們今天幸福生活的神來供奉的。這是一種住宅權威空間的顯示。他們認為房屋室內(nèi)既是后代的棲身之地，又是祖先和神靈盤居之所，只有"吃水不忘挖井人"侍奉好祖先和神靈，他們的在天之靈才會保佑自己世代福碌安康。另一種"人神共居"的現(xiàn)象是土家人傳統(tǒng)民居中均設有火塘。有關火塘的禁祀也很多，土家有新房遷火儀式，火塘之火像征著家庭生計不滅之火，也像征著種族香火綿延不斷，是土家族宗教文化神靈化之心理體現(xiàn)。

　　3."人畜半混居"的建筑模式。

　　鄂西山地農(nóng)耕，生產(chǎn)力低下，人們靠山吃山，過著自給自足，敞向自然、貼近自然的生活。土家族村寨中無論哪種類型的民居，基本上是人畜半混居，即人居其正，畜養(yǎng)其偏；人居其上，畜欄之下，其空間形態(tài)主次關系十分明確。尤其是吊腳樓將正建、橫屋大部分架空，上部分多室住房作繡房（土家稱姑娘房）；下部分用于作豬圈、牛圈和碓磨房，或存放農(nóng)具、雜物。樓層架空能夠隔離地氣使通風利于驅濕，正適合多山地理環(huán)境和潮濕的氣候特點，對牛、豬圈養(yǎng)、畜肥方便，晾曬農(nóng)作物有利。但人畜混雜很不利于清潔衛(wèi)生，不便于安裝現(xiàn)代化設備。近幾年，隨著農(nóng)村現(xiàn)代化的整體推進，也有不少將牛、豬圈移至人居較遠的地段，試圖將人畜分開，但有的村民仍然感覺飼養(yǎng)不太方便而回歸半混居模式狀態(tài)。

　　4."天人合一"的居住理念。

　　魚木寨人依山而寨，擇險而居；彭家寨人順山而筑，竹林掩映；滾龍壩人則是挾"龍口水"，自成一體。這種倚山傍水，聚族而居，山、水、橋、木無一缺；千樓吊腳自有別，人、屋、景致自和諧的建筑風格，正是鄂西少數(shù)民族民居所體現(xiàn)的"天人合一"的居住特點。尤其是吊腳樓，分階筑臺，臨坎吊腳，宜山宜水宜平地，順坡順地順其自然，既充分利用了有限的土地，又達到了與周邊環(huán)境的和諧統(tǒng)一，體現(xiàn)出人與自然相得益彰，"以天地為廬"的玄學意識，是我國少數(shù)民族民居建筑中具有鮮明地域特色的生態(tài)建筑。魚木寨、彭家寨、滾龍壩的民居建筑群，作為土家族村寨地域文化的載體和代表，它展現(xiàn)了土家人建筑發(fā)展的足跡，凝聚著土家人的智慧和創(chuàng)造才能，飽含著土家族悠久的歷史文化。

　　5.地域與文化引來的差異。

　　鄂西土家族民居主要以石、木、磚三種材料混合建筑，在村寨的選址上都講究"堪輿學說".但從地域來講，相同的材質因受不同地域的影響而建有差異，如，魚木寨的匠人多從四川過來，建筑設計受西南氏羌住屋文化影響，或斗拱飛檐、隱匿山間，或碉樓險崖、宏偉壯觀，具有古樸的建筑韻律和獨到的創(chuàng)造力。而滾龍壩據(jù)《向氏宗源》記載，向氏先祖向大發(fā)，字八斗，明官軍頭目，于崇禎七年（1635年）攜眷征戰(zhàn)，始于豫，復經(jīng)楚，后由彭水經(jīng)施州，奔至滾龍壩挽草落戶。用他們自己的話說，最早的祖先其實并不是土家族而是漢族，只是到了土家族地區(qū)與這里的土家兒女生息繁衍了近20代，才演變成了土生土長的土家人而已。所以其建筑構造是一種具有楚漢文化特點的四合院式天井屋，或山墻高聳、浮雕墀頭，或深宮圍院、走親而不出戶，有別于土家族其它吊腳樓群落建筑，為土家族建筑藝術與外來建筑藝術結合的寶貴實物。

　　建筑保護與發(fā)展設計

　　1.封存式保護與居住觀念的改變。

　　如今的土家村寨年輕人多數(shù)出去打工是做建筑工人，他們不僅賺回了錢，而且學得了一些新的建筑技術，帶回些新的居住觀念。于是在這些古樸自然的村寨里，冷不丁地就會冒出一棟棟新的瓦房或平頂樓，甚至有的還趕時髦裝上卷閘門，可客廳里仍舊免不了是堆放農(nóng)具、雜物而大煞風景。盡管政府已下文不準在寨上修建新房，可一家一戶的新房仍在悄然修建中。因為這是一種顯富的標志、一種現(xiàn)代的氣息、一種居住觀念的革新�？蛇@種無規(guī)劃的建設無疑會影響到整個保護區(qū)的建筑生態(tài)。因此，像魚木寨類似的國家文物保護單位，筆者認為應采取住戶整體搬遷至寨的另一頭設計建立新村，而將古建筑集中的地段實行封存式保護并作為旅游參觀、考察項目加以開發(fā)利用。讓那些沉寂的古建筑給村民帶來活的經(jīng)濟實惠，從而自覺地強化保護意識。

　　2.開放式保護與設計創(chuàng)新。

　　開放式不等于濫拆亂改、任意創(chuàng)新，而是去其粗造不合理取其精華更適宜。如吊腳樓是鄂西土家族村寨主要建筑形式，但其人畜混居、窗戶小而少、內(nèi)設火塘無法排煙等不利于人們生活的方式和環(huán)境，就需要改進和創(chuàng)新�？稍诮ㄖ�形式保留其優(yōu)美多功用的造型風格，而引進新農(nóng)村建設中"改路、改水、改廚、改廁、建沼氣池、建致富園"等設計，使內(nèi)部設施改善及外圍環(huán)境優(yōu)化等；其建筑材料也可以將木料設計為鋼泥磚混材料，然后進行外表修飾，使吊腳樓這一人世仙居的建筑文化得以保留、傳承和發(fā)展，使其成為鄂西土家村寨獨樹一幟的建筑文化和特色象征。